毕业的时候,老师给我写了封信,让我去找电厂的大师哥照顾一下。大师哥尊听师命,豪气地把我分到了 电气检修的电机班。 那个年代,人们对电机班的评价是:“电机班,三大件,吹灰、抹油、拉倒链”。 没在发电厂干过的不知道什么意思,俺简单一说。 吹灰,指的是给发电机、 电动机用压缩空气清理积灰。那个时候生产现场文明生产水平不高,电机积灰严重,为保证安全运行,需要定期吹灰。有话说:“电机一吹黑了天,只见人走不见脸”。又有话说:“相遇两不厌,只因看不见”。 抹油,指的是给发电机、电动机更换润滑油。为了方便和精准,都用手抹,指甲缝和手纹里有常年洗不掉的油灰。又有话说:“一抹黄油粘三天,从此有手不揉面”。 拉倒链,指的是在没有起重机械或者起重机械不能进入的场合,把电动机或者部件用倒链倒运出来进行检修或者更换。还有话说:“倒链响一响,多吃俩干粮”。有一次为了把一台电动机倒出来,同时用了五个倒链。现在想想,那它娘的不是干活,而是用工业范的行为艺术谱写的人生壮丽篇章。 这三大手艺,师传徒学,出神入化,喜乐自知。这三大手艺,也只是工作的一部分。 后来细思,这三大手艺,不就是贯穿人一辈子的生存法则吗?那不是修电机,是修岁月。 一直在“吹”,吹牛,吹捧,吹毛求疵,吹胡子瞪眼。 一直在“抹”,抹平,抹黑,抹严,一抹二糊擦。 一直在“拉”,拉车、拉票、拉黑,拉拉扯扯。 直到吹不响了,抹不平了,也就拉倒了。谁,都没那么重要,在老天爷面前,都是孙子。 当然,我们也不都是“傻、黑、脏”。比如在我们眼里,对振动、间隙等尺寸控制的标准是几丝(1丝=0.01毫米),那时候我们已经熟练掌握铜焊、银焊等有色金属的焊接,对绝缘材料的应用也开始注重环保,电动工具也开始大量使用,劳动防护、工作环境也得以改善。 不修电机快30年了,怀念那铜棒的叮当,怀念行车抱闸啪啪的响,怀念冬日南墙根温暖的太阳,怀念路边合着灰尘一边喝酒一边骂娘。 初心虽未忘,但已时过境迁。随着新技术、新工艺、新材料、新机制更广泛地应用,检修工人也从“深黑”走向了“纯白”。 恰如岁月,让黑发变成斑白,让年轻时的迷茫变成迷路的拐杖。 又如长江之水 ,一浪一浪又一浪。 |